倘若用一个词来概括泰伦斯·马力克的电影,那么没有比“悲天悯人”更适合的了。
他的镜头,总是徘徊在山川田野之间,轻轻掠过每一个低头劳作的身影,像风一般不动声色地抚摸人类的命运。他的叙事,不急不躁、不屑直白、不图解答,像一位虔诚的哲人,在四季更替与时光流转中,缓缓念诵出世界的哀歌。
《隐秘的生活》,正是这样一首长诗。
导演:泰伦斯·马力克(Terrence Malick)
主演:奥古斯特·迪赫、瓦莱丽·帕赫纳
改编自奥地利良心拒服兵役者弗朗茨·雅格施泰特的真实故事。
这是一个几乎无声的英雄故事。
二战时期的奥地利,一个名叫弗朗茨的农夫,在纳粹要求全民宣誓效忠希特勒之际,选择了拒绝。他不是革命者,不是激进分子,他只是一个基督徒,一个深信内心良知不可违背的普通人。
于是他坐牢,被审判,被羞辱,被执行死刑。而他的抵抗,却没有改变世界分毫——纳粹依旧横行,村庄依旧支持战争,家人依旧遭人白眼,正义依旧遥不可及。

“一切都很安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马力克并不讲述胜利。
他不拍英雄凯旋的号角,而是将镜头投向日常的细节:一棵树的影子,孩子脸上的雨水,风吹麦田的波动,还有那封封跨越牢狱的家书,装满爱与信仰的呢喃低语。
这不是一个“逆流而上”的励志故事,而是一种“在绝望中站立”的沉默抵抗。
他不呼号、不辩论、不说服。他只是站着,就像山脉那样站着。被风雨侵蚀,被时间摧残,但不倒下。
马力克在片中似乎悄悄给出了答案:
“在她对改变世界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时候;在他对坚持自我一点力量也没有的时候;在他们对平庸之恶的反抗一点胜算也没有的时候。”
于是,《隐秘的生活》成为了一首“在无力中诞生的诗”。
它写给那些在历史里不被铭记的人们,写给那些被践踏但仍然温柔的信仰。写给我们每一个无权改变世界的个体,却依然选择守住自己的灵魂。
马力克仍然使用他标志性的超广角镜头,山峦起伏,麦浪滚滚,阳光倾泻,仿佛天地之大,人却渺小如尘。但正因为这渺小的身影仍然选择了善良,天地才显得如此庄严。
当自然成为审判者,它不说话,只注视。注视着人类在历史中的挣扎,在信仰中的怀疑,在命运中的抗争。

他让我们明白:不是所有的战争都在战场上,也不是所有的胜利都需要掌声。
我不知道这部电影到底给了我们多少智慧、力量和胜算,但我知道,它一定给了。
它给了我们继续温柔下去的理由,在粗暴世界里;
它给了我们坚持自己良知的勇气,在孤独处境中;
它告诉我们,平庸的善,也是伟大的善。
如片尾引言所述:
“The growing good of the world is partly dependent on unhistoric acts… and that things are not so ill with you and me as they might have been, is half owing to the number who lived faithfully a hidden life and rest in unvisited tombs.”
“这个世界的善,多半来自那些无名之人的行为……而你我今日之平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忠实地度过了隐秘的一生,静静长眠在无人造访的坟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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